52 桃味休止符_桃味麦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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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桃味休止符

  八月底,新学年开始之前,是旧学年的告别期。

  而姚麦礼订了两张九月初回国的机票,单程。

  同学们嚷嚷着毕业狂欢,张罗人数的时候问起单映童,忙疯了的姚麦礼这才想起给她挂了个电话,邀请她共襄盛举。遂又想起机票的事,便交代说让她打包了行李来伦敦,俩人直接从他这儿回国得了,反正她也毕业了,剩下的时间就在伦敦陪他。

  单映童拿着电话,略顿一下温顺地答:“好啊。”

  聚会组织人是个女同学,很体贴地将聚会日期定在姚麦礼交财务报告的第二天。

  当天的狂欢会热闹奢华,开香槟的声音不绝于耳,彩带、蛋糕、音乐,炫目的水晶灯,摇曳的香薰烛光……

  单映童望着这一室狼藉,和那张自在地融入其中的皎皎白玉面,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见的场景。

  她与这癫狂的情境格格不入、束手束脚,刚刚解放的姚麦礼却如鱼得水、俨然主角。

  这是一场将散的宴席。

  她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走廊里两个人在忘情拥吻,女人的手激动地攥着男人背后的衬衫,情浓意烈。

  映童一瞬间就汗湿重衫,站立不得,手下意识地一支墙,却因手心满满的汗水而打滑,手肘生生地磕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不是姚麦礼,她其实立刻就知道了,尽管他穿着姚麦礼的衬衫。她已然想起,之前一个男生被泼了一身酒,借了姚麦礼的衬衫换上。

  但她狂擂的心跳并没有稍作舒缓,手肘生疼,肌肉颤抖。

  单映童心生绝望,她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像是怕鬼的人走夜路,却觉得每一阵风都是鬼。折磨她的,也许不是其他任何人或者事,是她自己不灭的心魔。

  她也想说,是自己的错。

  既然怕鬼,如此的怕鬼,那为什么偏偏要拣一条最黑最暗的路来走?

  就算这一路神鬼退避,准你侥幸走到最后的桃源胜地,可这一路忧患惊恐,你有没有心力撑到最后?

  她转身进屋,看见喝的正high的姚麦礼。

  他只着黑背心,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是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他的脸颊晕红,一双漂亮的黑眸晶亮迷人,薄唇噙着盈盈的笑意,风华傲然地淡看这喧嚣红尘。

  单映童觉得他美得太不真实。

  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走到他身边,端着两杯酒,蹲在他脚边,仰着脸,表情虔诚地说着什么。

  姚麦礼并不看女孩,但微微侧头,似是倾听。然后他看了那女孩一眼,嘴唇轻启,单映童辨认出他说的是“谢谢。”

  随后他接过酒一饮而尽,女孩站起来也将杯里的就一口气干掉,她显然不善饮酒,些许酒液从嘴角滑落,随之一起的还有她涟涟的眼泪。

  他这时转头,看见杵在门口的单映童,毫不吝啬地绽开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哪里抗拒得了,向着他走过去,那姿态如同祭献的羔羊。

  有人嬉笑打闹,横里冲出来撞到她的手臂,手肘尖锐的疼痛惊醒这场迷乱梦境。

  她从桌边也端起两杯酒,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杯。

  姚麦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轻佻,眼神专注:“怎么?夫人,吃醋了?”

  单映童不理他的调笑,径自碰杯,仰头干尽。酒液辛辣却痛快非常,她俯身呛咳起来,脸涨得通红,眼泪都溢出来。

  姚麦礼心疼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嗔道:“逞什么强?!喝那么急,一会儿难受!”

  单映童却攥住他的手腕,勉力吸了一口气说:“干杯。”

  姚麦礼无奈,干掉手里的酒,而后站起身架着她往外走:“小丫头,别搁这儿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着了,进屋歇会儿,等我哈。”

  单映童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中,跟着他一步步远离这本不属于她的喧嚣,心头宁静。

  她是个小丫头,在他的眼里,一直是。如今他飞速地成长着,在职场上拿捏进退,在情场上游刃有余,在社交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承认吧,她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似乎真是喝多了,独自坐在屋中的她觉得头昏脑胀浑身脱力,然而心头却是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她真难过。

  难过原本那个目光清澈心思纯粹的自己已是不复往昔,难过那个自信开朗热爱生活的自己变得自卑怯懦,难过认真谨慎自尊自爱的自己如今在她不喜欢的场合强颜欢笑且喝酒喝到头痛欲裂、姿态狼狈。

  时间一秒秒的在她心头碾过,终于还是想出去,去看看他。

  姚麦礼不在大厅,不在走廊,她有些心慌,支着墙一路惶惶然地找他。猛然看见露台窗帘后飘荡起的一片衣角,那是梅书衣服。

  她走过去听见梅书醉酒后迷乱的声音,在颠三倒四地倾诉着:“……麦礼,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啊?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我为了他做一切能让他高兴的事情,我甚至笑脸侍候他喜欢的女人,你说他怎么能一点点都不喜欢我……怎么能?”

  “梅书,你……喝多了,去睡一觉……就好了。”姚麦礼的声音有些鼻音,节奏拖沓,显然也是喝得不少。

  “麦礼,麦礼,我说没说过你是个傻子,真傻子,大傻子!谁都说你的情场高手,可你一点都不懂女人,一点都不!”

  露台的落地窗“咣当”一声响,站在里面的单映童一动未动。姚麦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梅书,你站稳了,走吧,进屋吧。”

  单映童似乎是无声地扯了下嘴,然后转身轻轻地背靠到落地窗上,身子四周是厚厚的窗帘。姚麦礼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布、一道窗,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他脊背的温度。

  梅书当然不肯进屋,她叫闹着,扯着姚麦礼不肯放手,终于语声渐渐哽咽,渐渐抽泣,单映童听见她颤抖的厉害的声音:“你说,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爱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一点点。麦礼,麦礼,我没有那么差吧,我其实……只是太寂寞了,孤零零地爱了他这么多年,我太寂寞了,我需要些触得到的现实的温暖来慰藉,否则夜里太冷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你别走,麦礼,你别走,你就要回国了,到时候天大地大都是你的舞台,你再不会记得我这个人了……你不会记得你在英国我离你这么近,我跟你一起上课,我给你实习出谋划策,你不会记得了……”

  单映童闭上眼睛,侧头将眼泪流进花纹华丽的窗帘中。

  这是一场将散的宴席。

  原来,舍不得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单映童第二天早上懵懂醒来,推开门出去只见满室无限狼藉。

  酒醉的人横尸一般倒在走廊里、沙发上、桌脚下,呼噜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漂浮着酒精与荒诞的气味。

  不得不说,一切都太顺利。

  顺利到挥刀横切的那一瞬,单映童只觉血液都变成冰棱,刺得浑身血肉,寸寸寒,寸寸痛。

  她打开一间紧闭的房门,看见凌乱的床单间露出□□脊背的梅书和熟睡中的姚麦礼。

  单映童一步步走过去,站在床边,她告诉自己,别跑,别哭,别逃避,好好看着这一幕,这就是你一直怕的,这就是你为什么定要这宴席散场的原因。

  可是眼泪就是一直掉一直掉,这一幕太熟悉,相似的场景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真的做了足够的准备,殊不知,这准备,永远都不足够。

  生活就像一出排练好的剧目,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场戏演到这里,单映童知道,该她退场。

  她该保持仪态,她心头清明,可是她却完全控制不住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狠狠地砸向相偎的二人。

  不,这不是她,这个满脸泪痕、举止癫狂的疯妇不是她。

  儿时的梦魇全部袭上,父亲的翻脸无情,母亲的憔悴阴郁,丑陋的脸,无情的话,整夜的哭号,这样的一辈子。

  仿佛慢动作一般,那二人缓缓睁眼、翻身,然后是怔忡、对视,而后是慌乱、无措。

  姚麦礼挺身而起,慌张地去拦单映童,然而她更快,哆嗦却坚定地吼完她的台词后疾速离场。

  她的声音含着一种无可挽回的撕裂感,尖锐绝望:“分、手!!姚麦礼,我们结束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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